棱镜通讯 NO. 112 Jim Keller

我的目标是不断的挑战

Jim Keller，半导体行业传奇人物，著名的微处理器工程师，以在AMD、Apple 和 Tesla 的工作而闻名，热衷于困境下的创新挑战，非常擅长简化和解决瓶颈，每当在一个公司取得巨大创新性成果后就会跳槽（可能 Intel 经历除外）。基于他对半导体行业的贡献，中文科技圈给 Keller 起了个外号 —— “硅仙人”。

在 AMD ，他担任首席架构师，并参与设计了Athlon K7、k8 。在 Apple，他参与设计了苹果 A 系列芯片开山之作 Apple A4/A5处理器。此外，他还是x86-64指令集和 HyperTransport互连的规范编写者之一。在特斯拉，他担任自动驾驶硬件工程副总裁，仅用18个月就开发出了Hardware 3.0芯片。目前，他是Tenstorrent的首席执行官，专注于AI相关半导体的开发与推广。

Keller 成功推动了多个行业的技术进步，特别是在计算和自动驾驶领域。最著名的是他在技术上带领了 AMD复兴，推出的Zen架构帮助AMD重新在高端CPU市场上与Intel竞争。另外是他通过x86-64和HyperTransport，他帮助定义了现代计算的标准。

Keller 很小的时候有阅读障碍，但据 Keller 自己所说，自己或许因为阅读困难症有这一个特殊能力，能够在大脑中模拟出计算机运行，根据大脑模拟的结果就能把代码写下来。大了后， Keller 疯狂涉猎各类非小说书籍。

Keller 妻子是加拿大心理学家 Jordan Peterson（也就是写《人生十二法则》的那位） 的妹妹。

主要经历

  • 1980年获得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的电气工程学士学位，至于为什么选择了电气工程，据 Keller 说，因为他觉得这个工资高。在大学里，他借助自己老师的实验室，很早对晶体管开始了研究。
  • 1981年加入L3HARRIS（军工巨头）从事实验室技术员工作，主要是修理电路板。
  • 1982年，据 Keller描述，自己仅在飞机上看了DEC电脑手册，便成功通过了面试，并且反问难住了面试官。之后在DEC，他解决了VAX 8800小型机供电问题，独立开发了一款 EDA 软件。在 DEC 的这段经历，让 Keller 接触到了芯片开发的全流程。Alpha 架构（一种为工作站设计的64位RISC架构，也是第一台实现了乱序执行和预测执行的架构）。1998年加入AMD，担任首席架构师，领导Athlon K7和K8微架构的开发， 推动了64位计算的发展。值得一提的是他领导开发的 K8 架构，此时K8已经集成了内存控制芯片，再提升跟外设之间速度的话，那么就不用依赖芯片组了。于是在这个设想下，他设计开发了 HyperTransport 互连技术（让处理器和外设进行点对点连接，提升了速度还延迟低，间接淘汰了彼时 Intel 的前端总线技术）。 2003年，基于k8机构开发了 Athlon 64，成为了X86平台上第一颗64位CPU，这是 AMD 大战 Intel 第一场大胜仗，不过1999年，Keller 已经乏味了早就离职了，但留下的知识财产成功让 AMD 在服务器市场站稳了脚跟。
  • 1999年加入SiByte，开发基于MIPS架构的网络处理器。
  • 2000年，SiByte 被博通收购了，Keller 也便成为了博通的首席架构师，并提出了最早的双核处理器设计，博通把这个设计放在了自家路由器产品中销售，出色的性能得到了大卖。直到5年后，Intel 和 AMD 才开发出双核处理器。
  • 2004年，原SiByte创始人邀请 Keller 加入自己新公司PA Semi，在这家公司，Keller 专注于开发 PowerPC架构的低功耗高性能处理器，2007年发布了PA6T处理器，该款处理器在当时同类产品里是几乎无敌的存在，能耗比高达近4倍。
  • 2008年，乔布斯挖走了 Keller，让其加入 Apple，设计了A4和A5处理器（之前都是三星基于ARM架构的），不仅提升了苹果产品的性能，还为苹果在芯片领域树立了领先地位。A4和A5处理器的成功不仅奠定了苹果自研芯片的战略基础，也开启了苹果在芯片领域的辉煌造芯之路。
  • 2012年，此时 AMD 因为运营管理和产品问题，AMD 又被老对手 Intel 打的垂死挣扎，Jim Keller重返AMD，担任副总裁兼首席核心架构师，重新设计芯片架构，但遭到了 AMD 很多人的强烈反对，但最终证明他是对的，他主导了Zen架构的研发工作，这一架构的推出彻底改变了AMD的命运。在Zen架构中，Jim Keller和他的团队引入了多项创新设计，使得AMD的处理器在性能和能效方面都有了显著提升。Zen架构的成功不仅提升了AMD的市场份额，还赢得了业界的广泛赞誉。期间，他还参与了 SkyBridge 架构的设计（是一种将X86架构和ARM架构集成的芯片设计，功耗大的时候用X86，功耗小的时候用ARM）。
  • 2016年，Keller对自动驾驶产生了兴趣，于是又辞职跑去了特斯拉，并声称自己可以做出竞争对手十倍性能的芯片。于是 musk 邀请 Keller 担任自动驾驶硬件副总裁，负责为特斯拉开发专用的车载AI芯片，仅用了18个月，他领导团队成功研发出了性能强大的FSD自动驾驶芯片 —— Hardware 3.0，这款芯片的性能远超同行竞品（实际性能超过了竞争对手20倍），为特斯拉的Autopilot系统提供了强大的硬件支持。期间，他在特斯拉造车工厂发现了芯片更新换代快的问题，并重新设计了计算组件与其他部件连接的问题，让计算组件独立出来，方便为客户更新换代。
  • 2018年加入Intel，担任高级副总裁。在 Intel，他更多角色是一个管理者，并阅读了大量关于管理的书籍，同时，Intel 希望 Keller 的简化理念带到 Intel，在 Intel，Keller 致力于推动芯片设计流程的创新和简化，并提出了多项创新方法如3D堆叠芯片等。尽管他在英特尔的旅程相对短暂，但他的贡献无疑为英特尔的未来发展铺平了道路。不过他本人认为 Intel 内部管理存在巨大的问题（他认为 Intel 官僚主义过于严重）， 最终他于 2020年离职。不过在 Intel期间，他阅读和参与了大量关于人工智能的著作和会议。
  • 2020年加入 加拿大 AI 初创公司 Tenstorrent，2023年成为首席执行官，继续探索全新的领域。至于他是否会再次跳槽呢？今年（2024年6月）采访里， Keller 也给出了自己答案 —— 不一定，但目前自己正在创造一些惊人的东西，而且玩的很开心。

Keller 与读书

  • 从小热爱阅读：Jim Keller从小就喜欢阅读各种非小说类书籍，他的父母还开设了一个读书俱乐部，鼓励他和伙伴们阅读和互相讨论。
  • 阅读障碍：据 Jim Keller 说，他小时候有阅读障碍，直到四年级，Jim Keller才真正学会阅读，但在七八年级时，他已经开始大量阅读书籍，甚至是复杂的内容。
  • 关于管理类书籍的观点： Jim Keller在采访中提到，在管理类书籍中，他不认为《从优秀到卓越》是管理学书籍的首选，而更倾向于卡尔·荣格的书。
  • 日常喜欢的书：Keller 对 古希腊哲学和《孙子兵法》尤为喜欢。
  • 阅读+实践：Keller 不止一次强调实践的重要性，他认为阅读和实践经验的积累帮助他在职业生涯中摸索出有效的团队管理方法。通过大量阅读和实践，Jim Keller在从工程师转型到管理者的过程中，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Keller的观点

  • 落后不是件好事，你最好追赶，而不是落后。
  • 人们不会真的去做他们被要求的事情，而会做自己受到激励去做的事情。所以你必须制定一个计划，其中一部分，是找出合适的人来做不同的事情。
  • 在我加入（Intel） 之前的几年，他们开始了所谓的构建芯片的SoC IP想法，而不是零历史整体视角。老实说，这并不顺利，因为他们采用了整体芯片，采用了出色的客户端和服务器部件，然后简单地将其拆解。你不能只是把它拆解，而必须真正重构这些部分和一些方法论。
  • 我在乔布斯身上学到了一句话，“一旦你知道了什么是正确的事， 你就应该全力以赴”。
  • 我喜欢这样想，我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完成我想要完成的事情。就交付具有持久价值的产品而言，我的成功是相当高的。我不是那个在生产中调整事情的人，这要么是一张干净的纸，要么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 人们没有变得更聪明。因此人们不能继续处理越来越多的事情 —— 这太蠢了。你必须建立工具和组织，来支持人们做复杂事情的能力。
  • 随着时间推移，添加的每个新功能都变得更难，因为该功能和其他所有内容的交互都变得很糟。
  • 收益递减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之一是事物相互作用的复杂性。原本更简单、做得更少的东西会更快，它们会让这些速度慢下来。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这是复杂性理论的结果，我认为是“人类的邪恶”。
  • 如果你想构建更大、更复杂的东西，你最好解决抽象分层问题，因为人们没有变得更聪明。
  • 当每个人都相信技术正在以这种速度发展，而整个世界都朝着这个速度前进时，就有了一个信念体系。但技术不是一回事。有些人知道如何构建晶体管，比如制程设计师在英特尔、台积电或三星所做的。他们使用可以做特征的设备，但随后这些特征实际上相互作用，然后会有一个很有趣的权衡，比如如何沉积和蚀刻，它应该有多高、多宽，在什么空间里。他们是使用工具的工匠，工具必须超级锋利，工匠必须非常有知识。这是一出很复杂的戏。
  • 有些职业中，我曾见过一些人因为获得经验而换了三次工作，结果却一无所获。他们最好还是待在原处，真正深入研究一些事情。所以你知道，这两种想法之间存在创造性张力。
  • 有趣的是，对于超级聪明的人来说，事情往往对他们来说很容易，他们不用努力工作，就能走很长的路。所以我没那么聪明。毅力，以及他们所说的坚韧，是非常有用的，尤其是在计算机设计方面。当很多事情需要很多调整时，你必须相信自己能做到。但很多时候，有很多微妙的迭代要做，实践真的很管用。
  • 有时真正有天赋的人并不会学习如何工作，他们只能做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而不是那些在混乱中坚持不懈的事情。
  • 在我看来，技术问题只占四分之一，其他都是人的问题。
  • 对于想成为工程师，但父母或某人希望他成为一名经理的人来说，尤其如此。你会过着艰难的生活，因为你不是在追逐你的梦想，而是在追逐别人的梦想。你为别人的梦想感到兴奋的几率很低。因此，如果你不兴奋，你就不会投入精力，或者学习。这最终是一个艰难的循环。
  • AI不仅仅是让程序运行得更快，而是涉及到程序的深层变革。
  • 我虽然目前在研究AI，但我从不跟ChatGPT聊天，就如同我设计游戏芯片，但从不玩游戏，我还是更喜欢看书。
  • 我不认为AI会终结世界，AI或许会加剧这个世界的差异，但也会带来新机会，人们也会恐惧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而我们应该教给下一代更多的艺术和基础科学，比如阅读、写作、表演、音乐等等，然后才是数学物理历史那些。
  • 最糟糕的团队是一个Leader带着几十号人跳槽到另一家公司，然后试着复制他们在上家公司做的事情，虽然可以复制之前的事情，但是这些人和之后的新人就会变成了两个团体，不断疏远。而信任是一个团队最重要的事情，比通过合同、谈判等来做事的团队效率更高。如果你看到团队有人在操纵环境为自己谋利，那么这样的人就必须开除，他会给团队的所有人造成很大的压力。
  • 对于持续创新：我只关注需要解决的任务和问题。虽然很多人为升职和赚钱而工作，但对我来说却不是这样。我只对解决问题感兴趣。此外，思想开放也很重要。如果你不知道什么，就问问题。从小到大，如果我不明白什么，我就会问问题。有些人为了显得聪明而避免问问题，但是他们什么也学不到。这是年轻人常犯的错误。不要试图看起来聪明，而要试着去学习。
  • 当你要干更大的项目时，你就必须变得外向。因为上面的决策者不会自己努力找出谁是最好的架构师，他们只会选择那个每个人都认为是最好的，而且声音最大的那个。如果你想成为首席工程师，就必须要做到这点。

很多人或说，Keller 这样来回跳槽的人难道不签竞业协议么？ 首先要说的是，加州是不允许竞业协议的。比如《加州商业和职业法典》第 16600 条规定，“除有少数例外情况，如果一份合同限制任何人从事任何类型的合法职业、贸易或业务，则该份合同无效。” 其次，如果你有顶尖的实力，竞业协议是很难成立的。规则往往是限制弱者的。

—— 完 ——

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