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弗洛伊德
理性人的死亡
小时候在书店,每当我看到弗洛伊德的巨著《梦的解析》,我总能盯着封面上弗洛伊德智者般的侧身和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出奇,最后读了半天,只知道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好厉害好神奇,但具体他厉害在什么地方我也说不清,大学的时候,偶然的机会得知弗洛伊德的理论研究在现代科学理论“可证伪”证明为伪科学(对二元论假设的批判)后,越来越多的人对其狂轰滥炸,弗洛伊德变成了”欺世盗名”神棍一般,对于一个人的学问,要想客观、公正的批判它的观点,至少要先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其观点的准确性从而真正不带任何误会的理解其观点。弗洛伊德真就那么不堪吗?我承认他有他的历史和思想局限性导致的错误,但是全然否定断定为神棍真的不行。
著名哲学家尼采曾说过“上帝的死亡”,而弗洛伊德的则宣告了“理性人的死亡”,虽然弗洛伊德在很多人心里认为是心理学家,但是弗洛伊德真正给世界带来变革的力量是他的哲学思想。而弗洛伊德对于“理性人死亡”的宣告要从启蒙主义继承古希腊罗马的思想传统谈起,17世纪启蒙主义认为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就是因为人是理性的动物,能够主宰自己的生命。在弗洛伊德的思考中,他对自我思想批判,对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的反驳,让这种理性人的观念遭到了根本的质疑,在人类三大自尊心打击中(分别是哥白尼日心说、达尔文进化论、弗洛伊德的理性人死亡),理性人的死亡甚至超过了哥白尼日心说和达尔文的进化论。
弗洛伊德曾提出一个观点,人在精神意义上,没有绝对健康,正常与不正常之间并不是泾渭分明的。而且精神上病人和正常人的心理结构其实是相同的。但弗洛伊德发现人类的心理结构中存在一个黑暗地带,叫做“无意识”。说它是黑暗地带,是因为我们无法在意识中觉察到这个区域。无意识,就是颠覆“理性人”这个观念的要点。无意识这个区域非常大,人平常能够意识到的种种知觉和理性思考,其实只是精神生活中的很小一部分。就像弗洛伊德那个经典的冰山比喻一样,人的精神结构就像一座冰山,人能意识到的只是浮出水面的一小部分,在水面之下还有巨大的一部分,这就是无意识。
弗洛伊德认为,人的无意识区域不光十分巨大,而且非常生猛有力,无意识中暗藏着人的欲望本能,主要有性欲本能和攻击本能。这是人内在的最基本的冲动,是生命的驱动力。就像人们常说的“嘴上虽然那么说,但身体总是很诚实”,人们潜藏到无意识中的欲望本能往往比表层意识中的理性思考更有力量。
既然无意识这么危险,那么如何理解“无意识“和“无意识”如何影响我们的呢?那就需要了解精神分析学说,其中一个重要内容就是经典的“人格结构三元说”,也就是人们熟知的“本我”、“自我”、“超我”之说。本我是“最根本的我”是人格的最底层。这里就是“无意识”的领域,是人格中最难接近又很原始的部分,是一切与生俱来的本能冲动组成,这些与生俱来的欲望要寻求即刻的满足,不论是非对错,只要满足了欲望就会很快乐,盲目的追求满足。
本我之上则是自我,这就是我们能够意识到的那个自己。自我不是天生的而是在成长过程和适应社会的过程中形成的。自有理性,会正视社会现实重视常识和规则。它能够感受到本我的欲望,但自我会用理性来甄别本我的要求,是自我中分化出来的一部分,既要获得满足,又要避免痛苦,如果说本我是人心中的一个小婴儿,只知道求满足和快乐,那么自我就像是小婴儿的监护人,会用理性来考虑这些要求,根据对现实情况的考量,有选择地去满足那些欲望。自我之上,就是超我。顾名思义,是超越自我的那一部分,是道德化的自我,是我们心中的理想化人格。它在人与“道德”的接触和理解中形成的,我们把来自家庭和社会的种种道德权威内在化成心灵的一部分,最终就形成了这个理想人格。都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天使和一个魔鬼,超我就有点像是那个天使;但我们的实际行动常常达不到天使的标准,超我就会通过内疚感和罪恶感来影响我们的心理和行动。
本我和自我的关系,很多学者常常马和骑手来比喻。马是快速强劲的驱动力,而骑手需要驾驭这股力量,当骑手能够正常指挥的时候,人的精神状况就很健康,但是如果这种关系出了问题,骑手反而被马拖着走,走上了自己不想去的路途,这就偏离了正常的精神状况,而这种偏离严重且持久,就会变成了人们口中常说的精神疾病。
弗洛伊德在1923年的《自我与本我》中说,大多数情形,还是本我来决定人的行为,也就是追求享乐。享乐的手段取决于超我,超我越弱,那么越投入地享乐;超我越强,人就越会厌恶自己,所以享乐手段可能有所限制,于是享乐的过程可能也并不够快乐,心中也惴惴不安。但是既然本我没有满足,那么仍然会继续追求享乐,不会去做超我所要求做的事情。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特别强调无意识的重要性,强调本能欲望是生命的驱动力。他认为,人格结构中的本我和自我,二者处在永恒不断的冲突当中。理性的自我无法完全控制非理性的欲望,只能不断地去应对这些欲望。他或许成功也或许失败,而失败的时候人就陷入了精神疾病状态。通过对精神疾病的解释和治疗,弗洛伊德给出了一个人格真相,理性的力量根本没那么强大,力量最强的其实是人的欲望,理性只是不断想办法应对这些原始欲望而已。于是,启蒙传统中认为理性是人精神本质的观念被这个所谓“科学发现”给颠覆了。
弗洛伊德并不是发现无意识本能的第一人,但是他的重要贡献是综合前人的思想,以科学的名义提出了一套系统化的心理结构理论。而弗洛伊德最重要的遗产就是对西方现代文化的改造。借助科学的名义,将一种新的人性观念广泛传播到社会大众之中。从此对于人的理解的核心不再是理性,而是欲望,至少也是欲望与理性的不断冲突。举个例子,本能欲望的解放就很大程度表现在当代文学、绘画、电影和音乐作品中,欲望被看作是不可否认、不可抹杀的生命驱动力。欲望不再是可耻的,它是正当的,甚至是值得赞美的,是充满生命力的真实人性。在欲望和理性、道德的冲突中,反倒是压抑赞美的理性是残忍的,而道德内疚感可能是虚伪或者愚昧的。
很多人常常思考,人生意义中有两个大的难题是面对死亡和欲望。如何超越欲望的卑微,走向人性崇高,这是现代精神危机中的大问题。而弗洛伊德的影响不是解决了这个问题,而是取消了这个问题;如果我们接受了欲望的正当性,欲望本身不再是卑微可耻的,也就用不着去“超越欲望”了。而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公开的表达欲望,比如我们常常自嘲为“吃货”、“性感”也是一个可以公开的赞美,在大众文化中,性也不再是一个高度禁忌的话题,你要知道在此之前社会上这些话题公开讨论是很难以想象的,而弗洛伊德的思想影响了西方乃至东方的思想轨迹,影响着我们的精神生活和道德生活。
当我们谈论弗洛伊德贡献的时候,就像哲学家洛姆说过的那样,“无论弗洛伊德是如何被人理解或者误解的,他永久地改变了我们理解人性的方式。”虽然精神分析学走向了衰落,但弗洛伊德从哲学或文化理论中,为人类开辟了一条通往心灵深处的道路,而在东方一位骑青牛老人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与理性人的死亡不可不说为一种有趣的默契呀。